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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9章 异族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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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茶盏掉落在地,摔得粉碎。

杨果猛一抬头,老眼已是通红,浊泪滚滚而下。

“你说什么……裕之兄……”

“遗山先生与世长辞了。”李瑕郑重行了一礼,道:“晚辈明知遗山先生时日无多,却瞒着此事,将杨公带离北地,对不住杨公。”

杨果与元好问交好,李瑕听白朴提过。

元好问曾两次及第,金兴定五年进士及第、与敬铉同榜;正大元年又以宏词科登第、与杨果同榜。

杨果与元好问同是山西忻州人,同榜兼同乡,且政见相合,皆以金国遗民自居,交情极深。

白朴这次南下,先去了开封,彼时杨果正被钩考,他才又转道亳州。。

李瑕当时特意去见了白朴,除了请他与敬铉交涉,也商议了送走杨果之事。双方的意思都是当此时节,保杨家性命要紧。

包括敬铉之所以爽快答应,亦有这份交情在其中,否则这事也不会如此顺利。

这些文人最是能装,皆把心思藏着,唯瞒了张弘道而已。

但无论如何,杨果想到平生第一挚交逝世,自己却在仓皇南窜,自是无比愧疚,悲从中来,不可断绝。

“裕之兄……天妒你英才啊……裕之兄……”

杨果今日早些还听到隔壁院里有歌女唱,不由回想年少时与元好问同时及第,酬唱诗词,他答了元好问一首。

彼时,两个年轻人风华正茂,春风得意,不想一转眼间已是国破家亡,白发苍苍……

更未想到, 再一转眼, 故友已逝, 再无相见之日。

悲意泛起,涕泪纵横……

李瑕见此情形,愈感愧疚。

他从头到尾都没问过杨果愿不愿南下, 钩考局的屠刀已经扬起,彼时确实未给杨果犹豫的机会。

但让一个六旬老者背井离乡, 往后每个故知旧交逝世皆不得相送, 依然让他过意不去。

他不知如何宽慰杨果, 只站在一旁,听着老人的恸哭与追悼。

“裕之兄……我愧对于你……我食蒙古米?, 愧对于你呐……贪夫徇财,智士死名,我南渡偷生, 你文史名世, 合与江河万古……江河万古……”

良久, 杨果哭到力竭, 李瑕忙伸手扶他。

年轻的臂腕扶起老迈的身躯,杨果轻轻拍了拍李瑕的手。

“非瑜, 你要记得裕之兄……他与我不同,比我有气节……”

“晚辈记得。”

“中都弃、汴京焚,天下丧乱, 累世文献无存,裕之兄不仕蒙人, 以一己之力筑野史亭,搜罗河朔篇章, 编中州巨著,方使我中原人不鄙贱……中原人不可鄙贱啊……须有诗书……须有诗书……”

“晚辈明白。”

“他说……沧海横流, 身可亡,而史不可无……你莫嫌我等是金人,他怜的是中州百姓,你要听他的诗……白骨纵横似乱麻,几年桑梓变龙沙。只知河朔生灵尽,破屋疏烟却数家。”

“是,中州百姓、河朔生灵, 皆我辈同胞……”

杨果还想说些什么,再开口却哑了声,张了张嘴,安静了下来。

一老一少便这样默默地坐了许久。

到最后, 杨果开口念起他答元好问的词来,声音很低,却带着无比的悲凉。

“埋恨处,依约并门旧路。一丘寂寞寒雨。世间多少风流事,天也有心相妒……”

仿佛是一语成谶,那年并门旧路上同赋的雁丘诗,确也只剩寂寞寒雨了。

……

“休说与,还却怕、有情多被无情误。一杯会举。待细读悲歌,满倾清泪,为尔酹黄土……”

~~

李瑕本有许多事要继续与杨果谈,却也还是给了杨果悲悼亡友的时间。

中午时,他先去安排了车马,再继续转回杨果的住处。

再次走过两条小巷,却见两个书生从一间小宅里走出来。

“一个鲜卑后代的金人死了,有何可悲?你夫妇二人简直可笑。”

“刘兄此言差矣。遗山先生是北魏后裔不假,但至北魏孝文帝服汉以来,禁胡服、禁胡语、改姓氏,改拓跋为元氏、改独孤为刘氏,归汉近八百年,经历隋唐、五代诸国,承平时亦为我大宋百姓。如何到了刘兄嘴里依旧是鲜卑人?”

“祖上是鲜卑人,世代是鲜卑人。莫说八百年,哪怕八千年,元好问也非我族类。”

“刘兄当我不知?你自诩汉氏后裔,实则始迁祖乃汉赵九江王之曾孙。追根溯源,你实为汉赵刘渊之后裔,而刘渊乃冒顿之后。如此说来,刘兄你是勾奴人不成?”

“我是宋人!淮西路寿春人!”

“遗山先生乃山西路忻州人!”

“哈?邓光荐你想想清楚,那里是蒙古、金国治下,元好问是个金人,你悼一个金人,欲叛国否?!”

“错的是他?出生在金国是他错了?我大宋丢了半壁河山,莫非所有北人全都成了罪人了不成?!”

“生在金国不是他的错,仕金、悼金便是他的大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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